那一对璧人酗酒不曾露面,人生真是少有喜悦…….我眼睛嗖地一亮:“阿湄!”ffice ffice" /> 阿湄今日仿佛分外娇媚:“一杯热豆浆。” 一杯……向她身后望去,果然空空如也。我面色如常:“在这儿喝?” “不,打包。” 看她一袭白裙愈飘愈远,我的心不知哪里皱了一下,吸口气试图熨平它,可是越忙越乱,最后团成一个难堪的结。 或许这样也好——至少较父亲母亲的结局好吧? 大约是因为阿湄分神,12时结帐时算来算去发现少一杯豆浆钱。老板没说什么,我取出3元镍币丢进收银箱。 这当然不是一份适宜的工作,可是难得我们彼此以为手脚不干净。 凡锴看着我:“小倩,你从来不喜形于色,金额是今天……” 我微微叹气:“阿湄今天是一个人来。” 凡锴知道我喜欢那清爽的一对:“也许那个他今天加班。” 我苦笑:“我平生没有旁的优点,但是请勿怀疑我的直觉。” 凡锴眼神闪亮:“那么请直觉一下凡锴此人。” 我转过头去,沉默。情话必也是大气污染的一部分,那大概时间密度最低的一种气体,无须风吹自动解散的。 阿湄每日都来,当11时钟声敲响的时候,一个人,三枚一元镍币,一杯热豆浆,打包。我发现她的白裙子条条改了丝绸,越发映得面似新月,黑发如漆,眼白清的发蓝,仿佛刚刚给什么洗过——我猜那是泪。 渐渐地,不需她开口,我自她手中接过镍币,递给她豆浆。有回不小心两手相碰,彼此大吃一惊——都这样冰! 呵所有伤心的女子都是如此么?抚抚左胸,有一颗心在跳,那里大概尚有些温热? 我自阿湄身上看到了什么?不过是薄情寡义又一章,可是每每她一到我即心忙手乱,到算帐时永远少三元钱,永远——不,有一回是2元。 渐渐凡锴知道了,玩笑:“小倩,我懂。可是我不希望你这样地不快乐,人生它——” 我打断:“没有被水淹过的人永远不知道水的可怕性。” 有日终于忍不住开口:“喜欢喝热豆浆?” 阿湄笑,似乎非常疲倦:“不。” “可是……” 她向我摆手:我走了。 我明白自己的多嘴。是,我自己的伤怀又向谁吐过一二? 初冬的第一场寒流终于来了。客人很少,我呆望窗外叶子快要落光的法国梧桐树,想我是时候换一份工了,每天贴补3元不是个大数目,可是他有关我的名誉。豆浆店内的情侣和合分分已剩下不几对,阿湄的白裙依旧飘逸如梦孑然如梦,我市研究核子物理的,我的微积分拿满分,我的出错不是风动是旗动。 就在这时,我看见他走进来——当然不是一个人,他身边的女孩品貌不坏,但是较阿湄就差一截。有时候男人要离开你简直是没有什么道理的,千万勿要去问,问急了只得自取其辱:“你不再新鲜。” “小姐,两杯豆浆,一热一凉。” 我麻利收银:“恭禧恭禧!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,岁岁年年人不同。” 他面色寂寥,大约新人新鲜感业已耗过大半,勉强浮出一丝笑:“不要开玩笑。” 我但笑不语。 他端了托盘走开几步又转过来:“啊,我差点忘了,谢谢你们的抽奖。” 我莫名其妙:“抽奖?抽什么奖? 他微笑,牙齿很好看:“不是晚晚都有一杯滚热豆浆送到我家门口?都快有90天了,好喝极了。附 的单子上说我被你们抽中幸运顾客——” 我几乎跳起来:“你说什么?晚晚豆浆——”电光火石般我听见自己声音微颤,“你家地址?” “金森大道107号。” 那里距离这儿十数公里!我命令自己声音平和、平和:“恕我冒昧,请问阿湄她—— “就在中奖前3日,车祸。” 我感到浑身的肌肤一点点灼热起来,我看见那个男孩子眼里波光盈盈——呵!他在她过世80多天后才另觅新欢,在这个万事诸情急吼吼的年代也不算不尽心了。而她—— 是的,她在落叶飞尽的深秋仍着一袭白裙,她的手指冷若寒冰,我每日都要莫名短3元钱,那豆浆到得金森道仍然滚热……壁上的钟当当敲了11下,我回望窗外,落叶纷飞,寂寂无声。 我心若止水,拆开,有字如蝶: 一直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,就让我叫你小倩吧,在我们这边,小倩是美丽善良女子的代称。 不为什么,只因他极爱喝你们这里的热豆浆,车祸时他就在我身边,受伤不轻,恐怕不能亲身来这里喝了。 本想亲自来向你道歉,可惜因为一天要用一年换——我下世的阳寿已然用尽 ,我需得去修练偿补。小倩,你知道,这一世相爱的人一旦分别不知何世何年方能再次相遇相契,所以答应我,好好珍惜于你今世的缘好吗? 另外,那一次只少你2元钱,是因为我在豆浆店门口拣到1元硬币呢! 阿湄 我看见,阿湄娟秀的字迹在我手心里渐行渐远,直至淡淡轻烟。 “我们走了。”他和她一起过来,拍拍她的肩:“我妹妹。”浅浅地笑,眼中晶亮,“我会记得阿湄,永远。” 我微笑:“当然。” 在钱箱里投入3枚镍币,我端起一杯冰豆浆,小心翼翼抿一口,香甜绵长。转过头去,凡锴在窗外笑容灿烂。 |